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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、道是无情却有情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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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西门外,余昭南拦阻截人,那贾嫣曾经取出匕首,意图抗拒,双方已成对头冤家,如今劫来之人已被救走。那贾嫣居然安之若泰,不事趋避,而且备酒相待,兑现了诺言,难道她不怕华云龙前来寻衅,揭开她的秘密?这时,夫子庙一带游人如织,“怡心院”的狎客进进出出,络续不绝,余昭南微一怔楞,不及细思,当先下马,挥一挥手,道:“请引路。”

那鸨头再一哈腰,腰肢一撑,敞开嗓门吆喝道:“余公子到。”身子一转,颠着屁股,领先行去。霎时间,“余公子到”四个字,一声声直传内院,那声势宛如开罗喝道一般,令人精神为之一振。

余昭南微微一笑,转脸一望华、蔡二人,道:“贾姑娘固是信人,二位请。”

早有仆役接过马组,牵走马匹,华云龙心照不宣,微一颔首,道:“信人,信人,昭南兄请。”

三人并肩而行,余昭南传言说道:“贾嫣不避,事出意外,华兄作何打算?”

华云龙敛气成丝,也传育道:“见机行事,看她如何交代?”

余昭南道:“诡辩而已,用强么?”

华云龙道:“不要用强。”

余昭南道:“昌义弟心直口快,到时侯恐伯由不得你我。”

华云龙道:“令尊极有见地,用强断了线索,决非所宜,请先招呼一声。”

余昭南顿了一下,道:“好吧,我看华兄的眼色行事便了。”接着,他又用传音之术向蔡昌义交代了几句,蔡昌义唯华云龙马首是瞻,自然没有意见,点一点头,表示他已经记下。

这“怡心院”灯火辉煌,热闹非凡,他三人一路行去,不时可见环肥燕瘦的各型美女,烟视媚行,往来穿梭,余、蔡二人乃是“怡心院”的熟客,日常结伴而来,出手豪阔得很,这些美女大半认得,媚眼迎送,笑靥寒喧,自是情理中的事。

但这次他们乃是有为而来,三人暗中都在留神察勘,非但看不出这些美女有何惹眼之处,反而觉得一个个体态轻盈,莫不袅袅婷婷,另有一股撼人心弦动人意志的魅力,那是道地的娼妓了。贾嫣的住处是栋精致的楼房,那楼房朱栏碧棂,画栋雕梁,四下是翠竹,远处有小池;池映碧波,花绕幽径,加上飞檐下风铃“叮当”,说得上幽雅洁静,宜人至极。一个青楼妓女,竟有这等幽雅的住处,贾嫣的身价不言可知了。

到了近处,那引路的鸨头身子一顿,举手一指,道:“余公子请看,嫣姐儿倚栏候驾,望眼欲穿了,陈二告退。”嘴讲“告退”,只是哈腰打躬,一躬不起,人却并未退下。

余昭南微微一笑,道:“劳驾,劳驾,这个赏你,请勿嫌少。”摸出一锭银子,抖手掷了过去。

那鸨头欢声道:“陈二谢赏。”话甫落,银子到了眼前,忙不迭腰肢一挺,伸手去接。一岂知余昭南贯注真力,乃是有意一试,银子未能接住,凸出的边缘却已擦破手掌,痛得他龇牙裂嘴,抚掌怪叫。手掌固然痛,白花花的银子却比血肉要紧,陈二身子一转,飞快捡起地上的银子,这才抚住手掌,急急退下。

三人相顾一笑,穿过幽径,迳登高楼。那贾嫣花枝招展,迎于梯口,裣衽一礼,怨声说道:““冷月疏星寒露重,歌管楼台第几家。”余爷,你不认得路了?”

余昭南哈哈一笑,道:““刘郎天台迷古洞,琥珀流醉死亦休。”贾姑娘置酒相待,我纵然不认得路,借只仙鹤,我也是要来的。”

贾嫣媚眼飞抛,嘴角含颦,啐一声道:“你要死啦,当着奴家新交的朋友,见面就占奴家的便宜?古洞已闭,你去迷吧。”娇躯一转,裙角荡漾,轻燕一般的袅袅行去。

三人再次相顾,莞尔一笑,紧随身后,并肩而行。转过东面,中间是座花厅,宫灯摇曳下,果然酒菜齐备,连座位也已排好了。小云儿迎了出来,盈盈一福,道:“三位爷,你们若再不来,酒菜都要冷了。”

蔡昌义见到云儿,忽然心中一动,也摸出一锭银子,道:“咱们喝酒,叫你侍候,那要辛苦你了,这锭银子赏你买花粉。”屈指一弹,银子飞了过去。

只见贾嫣纤手一伸,翠袖一卷,巳将银子卷入袖中,转身媚笑道:“蔡爷小气了,奴家身份已泄,蔡爷何须再试?”话声一顿,回顾云儿道:“去将华公子的宝剑行囊拿出来,让三位爷也好放心,咱们并无歹意。”话露骨,人可并未生气,蔡昌义脸上一红,瞠目不知所措,华、余二人同时一怔,也不知贾嫣治酒相待,究竟是何用意?

云儿取来宝剑行囊,朝华云龙一笑,道:“华爷,你要检视一下么?”

华云龙哈哈大笑,道:“在下不怕缺东西,就怕“玉枕穴”再刺一针。”

贾嫣吃吃一笑,道:“奴家今生怕无机会了,你若不怕酒中下毒,便请上坐。”华云龙敞声一笑,也不答话,领先使朝席间走去。

四人分宾主落坐,云儿过来斟酒,华云龙举手一拦,道:“等一等,在下查勘一下,那酒壶可是鸳鸯壶?”

他脸上笑容可掬,当知并非认真,那贾嫣趁机大发娇嗔,一把将酒壶夺了过去,嘟着樱唇,道:“不准看,实对你讲,壶非鸳鸯壶,酒是鸳鸯酒,华爷最好别喝。”

余昭南身子一欠,又从贾嫣手中夺过酒壶,举壶斟酒,漫声吟道:““瑶池仙女定相召,只羡鸳鸯不羡仙。””

贾嫣星眸斜睇,媚态横生,“啐”了一声道:“谁是鸳鸯谁是仙?余爷也不识羞。”眼珠一转,移注云儿道:“云儿啊,爷们的赏银已经给了,你当真要叫爷们自己斟酒么?”云儿这才接过酒壶,分别为众人斟满了酒。

贾嫣端起酒杯,先朝华云龙照一照面,道:“奴敬华爷,一路委屈了华爷,借此一杯水酒请罪。”举杯就唇,一饮而尽。

华云龙朗声一笑,道:“在下到处邀游,本有江南之行,纵然未睹沿途风光,却也省却不少银子,哈哈,若说委屈,在下愿意再委屈一次。”一仰脖子,回干了一杯。

余昭南机警的注视着华云龙右眼一眨,接着下腭收了一收,那表示点头,也表示酒中无毒,于是端起酒杯,敞声笑道:“有女同车,未睹旖旎风光,总是一大憾事。我事先奉恳,若有这等机缘,贾姑娘可别大煞风景,封闭我的穴……”

“道”字未出,那贾嫣眼睛一斜,媚然接道:“哟,堂堂伟丈夫,胸襟却恁般狭窄,奴家已经认错,还不够么?”

蔡昌义邯郸学步,碰了一个钉子,总觉不是滋味,他是憨直的性子,也时时不忘此行的目的,这时自认为得机,连忙干笑一声,接口说道:“屠夫杀猪,杀错了人,认个错也够了么?总得讲讲为何劫持华家兄弟啊。”此话一出,余昭南大为着急,他认为时机未到,生怕双方弄僵,那时用强不能用强,道歉了事,心有未甘,可就难以下台了。

岂知贾嫣倒不在意,吃吃一笑,道:“奴家纵是屠夫,华公子可不是猪。蔡爷这个譬方不妥,该罚。”蔡昌义好不容易讲出个譬方,想将谈话引人正题,讵料挖空心思,竭力婉转,仍旧落人话柄,一时之间,不禁目光一呆,哑然无语。

余昭南心头放下一块大石,急忙举一举杯笑道:“贾姑娘,你看看我手里端得什么?”

贾嫣一楞,道:“酒杯啊。”

余昭南将头一点,道:“是酒杯,我看姑娘的气量也不大。”

贾嫣愕然道:“酒杯与奴的气量有关?”

余昭南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举杯在先,原想轻松几句,再敬姑娘一杯酒,怎奈姑娘开不起玩笑,当即责我“胸襟狭窄”,昌义弟不平而鸣,你又挖苦他一顿,我看该罚的怕是姑娘自己哩。”

贾嫣撒娇道:“奴不来了,三个大男人,联合欺侮我一个女孩子。”

余昭南哈哈一笑,道:“言重了,我颁禁令,从现在起,若有言不及义者,罚酒三盅。”

贾嫣尖声大叫,道:“啊哟,奴不干。奴家迎张送李,卖笑的生涯成了习惯。再说,爷们到这“怡心院”来,原是贪图片刻的欢乐;奴今夜治酒相待,也是以欢乐为先。余爷颁此禁令,准是蓄意整治奴家,奴家不干。”

华云龙接口笑道:“好啦,好啦,玩笑到此为止,喝酒才是正经。”

余昭南顺水推舟,急忙也道:“正是,正是,喝酒正经。云儿斟酒,我敬你家姑娘一杯。”

云儿年幼,听他们往来斗嘴,听得呆了,忘了斟酒,这时经余昭南一喝,不觉脸上一红,急忙双手执壶,讪讪的忙将贾、华二人面前的空杯斟满。于是,你劝我敬,杯不离手,果然认真的喝起酒来。这四人都是海量,杯到酒干,豪不谦辞。那贾嫣犹有可说,华云龙等乃是有为而来,象这般但知喝酒,不问其他,那就令人不知所以了。

酒过三巡,贾嫣脸泛桃红,越发的娇艳欲滴,逗人遐思,那蔡昌义一心惦记此行的目的,几次想要开口,又恐怕言词不当,被人家抓住了话柄,直急得挖耳抓腮,频频朝华、余二人连施眼色,华、余视若未睹,竟然不予置理,依旧是谈笑风声。

余昭南哈哈一笑道:“我知道姑娘新结知己,芳心已有所属……”

华云龙朗声一笑,接口说道:“所谓“新结知己”,昭南兄是指小弟而言么?”

余昭南笑道:“云龙兄风流倜傥,贾姑娘风尘奇女,知己属谁?不须兄弟饶舌了。”

华云尤哈哈大笑,道:“昭南兄相貌堂堂,人才一表,乃是贾姑娘人幕之宾,小弟岂敢当这知已二字。”

余昭南目注贾嫣,举手一指,道:“你问她,我与她相识年余,几时曾得其门而入?所谓“入幕之宾”,怕是非你莫属,兄弟识趣得很,云龙兄何须谦辞。”

华云龙作出一股猴急之状,果然目注贾嫣,笑眯眯道:“贾姑娘,这是真的么?”这其间脸含微笑,朝华云龙点一点头,道:“龙哥儿回来啦?此行如何?”

“江南儒医”接话道:“诡异得紧,咱们坐下谈。”

老夫人神情一愕,道:“怎么诡异得紧?”

众人分别落坐,“江南儒医”道:“那姓贾的女子不但未走,而且各酒相待,我在东跨院,又发现一个女子前来探道,等我赶去,她又走了,这中间定有讲究。”

老夫人白眉一蹙道:“哦,有这等事?那探道的女子是何来路,尔后未再现身么?”

“江南儒医”道:“那女子好似并无恶意,一顿就走,我原先认为与那姓贾的女子有关,现在听龙哥儿他们一讲,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。”话声一顿,目注华云龙,接道:“龙哥儿,还是你先讲,你将始末详详细细讲一遍。”

华云龙将头一点,顿了一下,乃道:“晚辈等到了怡心院,便有鸨头陈二前来迎接,咱们与贾嫣见面以后,一面喝酒,一面打情骂俏……”这时,早有家人送上香茗,众人默然静坐,细听华云龙叙说此行的经过。

在座的人,李博生与袁逸枫,乃是睿智敏慧的俊彦,余尚德夫妇更是前辈人物,经验阅历,聪明才智,堪称超人一等,他们静听华云龙的叙述,不时皱眉,不时瞪眼,听他讲完,仍是莫衷一是,与华云龙一样,同有迷惘的感觉。

厅屋之中,寂宁了片刻,蔡昌义但觉气氛沉闷得很,突然大声道:“干什么啊,那贾嫣心地不错,他纵

蔡昌义顺他的手指望去,果见一辆马车奔驰甚急,直向闹市驰去。他目光不如华云龙锐利,瞧不清马车的样子,信口道:“金陵城马车多啦,怎见得那是贾嫣的马车?”

华云龙肯定的道:“马车虽多,款式不一,贾嫣的马车我认得,决不会错。”

蔡昌义道:“就是贾嫣的马车又怎样?她是妓女身份,宴夜应召,凌晨归去,那也可能啊。”

华云龙将头一摇,道:“不可能,你忘了昨夜有仇华前去闹事,指名召她相陪,她怎能脱身?”

蔡昌义微微一笑道:“不能脱身又如何?纵有可疑,咱们晚上走一趟,可疑处自能迎刃而解,走啦!咱们喝粥去。”抓住华云龙的臂膀,就往膳堂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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